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寄居河床二十年-台北大漢溪畔的阿美族部落
(83年12月10日中時寶島版)
民國五、六十年代起,後山阿美族部落以物易物的傳統生活,被外來強大的經濟勢力所瓦解,許多人不得不離開故鄉,流落到都市底層去討生活。久而久之,他們在都市邊緣地帶,又形成了自己的部落,然而,從都市的角度來看,那不過是一片「違章建築」而已。
住在大漢溪河床上的阿美族聚落分散各處,從上游的「板新水霸」到下游的「柑園橋底」之間雖僅有數公里,就有四處。住最久的人已經有二十年了,而新的住戶也才不過幾個月。
他們是從「後山」的世居地,花蓮、台東兩縣遷移過來。
九月初(1994年)省水利局以「台北第三期防洪整治」為由,通知大漢溪河床上的違建戶搬遷,並在每棟住家的牆上用紅色噴漆噴上拆除順序號碼。其至,台北縣政府也計畫今年十月底以前,要執行拆除工作。
「阮是台東縣池上鄉的AMIS,因為庄腳不容易生活,在民國五十一年來台北找頭路。七十六年在河床上起庴,一直住到現在。」今年六十多歲,住在「北二高橋下聚」,目前靠著檢破銅爛鐵填飽肚子的曾義德,能說著一口流利的福佬話:「就是因為租不起買不起厝,不得已才住在這啊!這裡無水又無電…。」他平常就在屋簷下放了幾個水桶接雨水來用,家裏的東西大部份是拾荒檢來的。
「山地平地化政策」是漢人以自己的角度
來改善自認生活習性落後的原住民
拆遷的消息傳到民進黨時,黨內的「原住民族委員會」派員到各個聚落區實際了解情況後,立即為他們仗義執言,並把這群社會邊緣中的邊緣人組織起來,整合各聚落的「自救」力量。
十四歲就來台北,目前從事模板工的潘得星,在台北工作十六年後,現在一家五口住在「三鶯橋下聚落」:「工作不穩定,收入的錢只夠平時的開銷,小孩如困生病,手頭就很緊,那有餘錢租房子。」他攤攤雙手告訴我。
長期以來,執政當局在台灣一直缺乏實質的原住民政策,早年實行的「山地平他化」政策,是漢人以自己的角度來「改善」漢人自認生活習性落後的原住民。以致原住民生活環境不斷受到漢人的侵擾,土地更是在漢人自立的法令下被漢人「合法」佔領,導致數千年的原住民歷史文化及生存方式,在不被尊重下遭受無法彌補的傷害。民國五、六十年代起,由於強勢經濟的介入部落,阿美族以物換物的傳統生活習性逐漸瓦解。生活的擔子越來越重,許多人百般無奈下離開了世世代代祖居地,流落到都市靠著廉價的勞力以圖溫飽。無力置屋者,就尋找像家鄉一樣有水有地的河邊以解決住的問題。阿美族有群居的習性,同族的人自然而然的聚居在一起,日子久了就形成了部落。
這由的阿美族人都叫連大經為頭目
他來自花蓮玉里,常替族人解決問題
住在「三鶯橋下聚落」約有二十戶,這裏的阿美族人都叫連大經為頭目。他來自花蓮縣玉里鎮,經常替族人解決問題:「我家被編為第三十三號拆除戶。」手指著鐵皮屋說。「如果現在把我們的房子拆掉,我們一時也沒地方去,也只能在原地臨時搭帳棚住啦!」
他和陳文彬帶領著族人到立法院、台北縣政府陳情,希望明年雨季前不要拆除。陳文彬說:「大漢溪原住民聚落,政府不能單單以「原住民違建」來處理,應先「安置」後再拆除,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。」
「我們在家鄉沒有受到保障,在都市也一樣沒有受到保障。…執政者的購屋政策根本沒有考量到少數人的利益。」阿美族人馬耀.谷木牧師深深地漢了一口氣。
故鄉在台東縣泰源村,目前在樹林鎮租房子的陳文彬,為著河床上族人拆遷戶問題,到處奔波,經常把自己正常的工作放一邊:「住在河床上的阿美族人,大多從事建築模皮臨時工,收入不穩定,不要說買房子,就連房子也租不起。」他比較了解相關法令,並經常與有心照顧原住民的民意代表研商解決之道。他知道河川地是屬台灣省政府建設廳水利局管轄,而台北縣政府的拆除工作只是執行上級的命令而已。要完全解決問題,只有一條路可行:直接到省政府陳情。
喪失主權最後,淪落為社會邊緣人的「都市原住民」問題,
不能以一般社會問題來看待。
十月十七日一行四十多人到中興新村陳情,得到省政府的回應:明年五月以前不拆除地上物外,並同意找一塊河川新生地或國宅或「中途家園」等措施安置他們。
陳文彬站在「北二高」,伸長手臂指著橋下大漢溪旁的一塊地說:「這一塊高出河面五、六十公尺的新生地,是最理想的安置地了,建設廳也答應派人來勘察。」經過一個多月的東奔西竄,最後終於有了滿意的結局。他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。
從台灣島主人的地位到喪失主權最後淪落為社會邊緣人的「都市原住民」問題,不能以一般的「社會問題」來看待。如果,在制定政策時,依然沒有從「歷史文化」和「少數民族生存權」的角度來衡量。那麼實質的原住民政策,還是遙不可及了。
馬耀.谷木說的:「政府的原住民政策要更人道、更深入。雖然原住民在家鄉失去了根,但在都市也能夠發展,這是可以推動的……;如果都市還有原住民文化存在,那都市將更多采多姿……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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